老同志

现在人的心态，和过去相比，不知年轻了多少。比如我现在这个年龄，在作家的圈子里混，和老作家相比是青年作家，和青年作家相比，又成了半老作家，当然这个老有些倚老卖“老”。今年中国作协分别开了中年和青年作家创作会议，以40岁为界，而我正好40岁，结果大家都很为难，说不清我究竟应该归那个档。老实说我自己也弄不明白，常常开玩笑自称青年老作家，现在想想，这样称呼自己，心态依然还是年轻了一些。

如果不是去五台山体育馆游泳，我习惯天天去玄武湖公园散步。有一天，遇到两个迷路的大学生，一男一女，那男的气喘吁吁地对我说：“老大爷，请问解放门怎么走？”我一怔，被人尊称为老大爷，这毕竟是第一次。那女学生就在一边笑，或许是觉得如此称呼，稍稍早了一些。她笑，我也忍不住笑，然后热情指路，他们呢，连声地说谢谢。我呢，和蔼地说：“不谢，不谢。”

又过了一个多月，天转凉了，树上的叶子开始纷纷地往下落。我开始去游泳。一天，路过女儿的中学，正在举行爱鸟周活动，挂了许多初一学生的小报在那展览，稀稀拉拉地有几个人在看。女儿曾为此活动忙了好几天，我不能免俗，骑车过去，想看看女儿编的小报是否也挂了出来。一位中学教师远远地就盯住我了，我刚下车，他便走到我面前，很认真地对我说：

“老同志，我能不能向你提一个问题？”

这次我又一怔。说句没出息的话，他称呼我为“老同志”，我当时真有些不好意思，居然脸红。然而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，很认真地继续盘问，问我对爱鸟周有什么看法，对同学们办报这种形式，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。一看，就知道这是位很认真的教师，我当时说了几句什么，已经记不清了，只记得像领导干部那样，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，说了几声很好之后，掉头就跑。在游泳池里，我游了将近一千米的时候，突然有些悲哀，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，回家就该照照镜子。